本文錄自《聖苑季刊第二期》民國七十八年九月出版
道字的聯想
作者 理元
「道」之一字早在數千年前,老子就把它說的透透澈澈,一部《道德經》五千餘言,更引發後世無以數計的解釋。然而,那汜兮的「可道」又是「非常道」的強名,何以要選擇這「道」字,卻少有人去探究,好像那存在的,本來就是應該存在似的。可是,如果從因果的定律來看,有存的果必然有已在的因;準此,「道」之所以為「道」,亦必可究其因,而究因還得從本,從本在「名」,名者文也、字也。
「道」是會意,形聲字,甲文從闕,全文則有二種寫法,即:(一)寫作「」;(二)寫作「」,兩種寫法相當接近,與現在楷書的字形相去甚遠。現楷書的寫法緣於隷書的「」,由隷書可上溯至小篆,小篆寫作「」,而小篆「道」字,基本上已與石文相似,不過石文中的「道」還有另一種寫法「」就與小篆不同。
金文為什麼會與石文差距這麼大,應該是屬於文字的「考證學」方面的事,非本文探究的範圍,而本文之連想只純從其既存之形音義上著手,而形是象形,音是形聲,義則是會意、含義。顯然地,「道」是形與形、形與聲的相益合體字,从首从辵又从首聲。「走」是長行,「首」則為面之所向。「首」在金文中寫作「、或」,小篆寫法與金文略同,象髮形,(音ㄕㄡˇ)象人之面上眉目,故「首」的本義作「頭」解。將首、走合之,則指長行於面所向之途,即謂之道。道而有首才不會摸黑前行,才能有為有守。而「首」除作「頭」解外,尚可引作居前之人、居先之事,以及要領、初倡、始定等解釋,加上「走」所代表力行,於是「道」又兼涵意向、德行、仁義、技能、六藝、政令、方法等意義在內;從而,凡代表抽象法則、規律或學理上不可變易的道理,均可作「道」,如《易經繫辭》: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,《子思中庸》首章:「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」以及《朱子》道注:「道者,日月事物當行之理」等屬之。
「道」字作動詞有:順從、通曉、申明、講解、通行、祭祀等意,如音「ㄉㄠˇ」與「導」相通有:引、開、示之意,而「導」在引人直達其前之正路,可作啟發、通達來解釋與「道」並無二致。設若進一步查據與「道」同音之字,如:倒、到、悼、盜與稻等,其義多少與「道」有關。如「倒」本作「仆」解,有反、逆之意,而「反者道之動也」,再如「到」本作「至」解,至者周至也得達也,修道必須眼到、耳到、手到、心到。又如「盜」字,乍看與「道」相反,依佛經方解釋「不與取」即為「盜」。果爾,物質世界中,何有不盜者,不過大小而已,故《陰符經》:「天地,萬物之盜;萬物,人之盜;人,萬物之盜。」道家講道,妙在「盜機」,要在「盜之有道」。
至於「稻」字,則更有道味,按「稻」之本義作「抒臼」解,象手於臼中撥穀使舂,乃為生計之需,而生計者天之道也,稻養萬物並不為己,此所以道門多以「稻」喻義以教之。
「道」的含義至廣至博,但更重要的還在形上之意義,如《易經繫辭》:「形而上者謂之道」,即屬形上,當不可見、不可得,是「離有離無」,「即空即有」,即玄玅而幽微,除《道德經》外,似乎再難說得更清楚了。不知道當初老子耗費多少時光去體會它,但更引起個人興趣的是,何以他當年將「無形、無情、能育天地、運行日月、長養萬物、視之不見、聽之不聞、搏之不得、不可致詰、混而為一、獨立不改、周行不殆、沖而汜兮」的那個原本「無名」的強稱作「道」,而不強曰「到」或「倒」?或許金文「」的本身已可說明「其中有象、有物、有精」,而就是「玄之又玄」的「象玅之門」。是創字者先有體會而造之,還是老子的智慧而擇之?可惜老子再也無法當面回答這臆想之問了!
(2015/02/18)